第55章 变故

        “你上午不是要去新越集团吗?怎么来公司了?回来了?没这么快吧?”

        施梦萦浑浑噩噩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程莎满是疑惑的面孔。

        迟迟没得到回应,程莎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见鬼!你没去?完蛋了!”她嘟囔着,风风火火地走开,不知和谁商量了些什么,又打了好几通电话,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重新回到施梦萦的办公桌旁。

        帮失约放了客户鸽子的下属擦完屁股,转脸却见她还是那样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魂游天外,隔了这一会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程莎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过来狠狠发起了脾气,她的怒火至少发泄了一刻钟,要不是周晓荣突然有事找她,估计她还能继续骂下去。

        没有外出的几个客服代表并没谁过来帮施梦萦说句话,她们或是漠不关心地自顾自对着电脑,或是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程莎如今不同往日,已经正式荣升荣达智瑞公司总经理助理,兼管客服部,算是公司高层,有权提议解雇工作表现差劲的员工。

        你说施梦萦是不是自己作?

        得罪谁不好?

        偏要去得罪莎姐!

        要是一般的小问题或只是人际关系上的小摩擦也就罢了,偏偏在新越集团这种潜在大客户身上捅漏子,真是不想混了。

        施梦萦确实不想混了,更准确地说,她现在压根顾不上去想任何与崔志良无关的事,哪怕涉及新越集团,涉及公司的市场开拓,涉及自己的饭碗,对她来讲通通没有任何意义,这些小事,谁顾得上?

        今天是她彻底失去崔志良音信的第三天。

        这几天从讶异到担忧,再到焦躁,最后变得五内如焚,头痛欲裂,施梦萦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许是终于熬过了极限,在只睡了一个多小时,今早挣扎着起床后,她的情绪好像没那么激烈了,只是脑子里混沌一片,做什么都像是行尸走肉,比正常人要慢好几拍。

        清明假期后,崔志良就很少露面,总是推说自己很忙,假后的四天工作日里他只抽空陪施梦萦吃过一顿饭,很少接电话,也不怎么回复微信、短信。

        施梦萦对此并没有多想,觉得他可能确实忙于工作,也可能是因为那次肛交不成导致心情不畅,闹闹脾气。

        对此她还觉得自己挺大度的,没有因为男友在这种幼稚的事情上闹别扭而和他产生矛盾。

        反正她清楚自己肯定没错,所以顶多就是做到宽容地允许他不快,没想过要放软身段去安抚他。

        但僵了几天,她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发慌,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自己多少也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不对,越想越慌。

        崔志良还是不怎么接电话,打通了也是没过几分钟就挂掉,这让施梦萦忧心忡忡,只能期待周末的到来,希望到时能和他好好相处,彻底解决掉两人之间的这点麻烦。

        但周五那天直到快要下班,崔志良都没来联系她,弄不清他今晚到底有没有过来共度周末的计划,施梦萦心绪烦乱,坐立难安。

        讲师彭晓东过来叮嘱她下周跟课的注意事项,却发现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前台小黄给她送来一个快递,她不记得自己最近在网上买过什么,连包装盒都懒得拆,直接丢到一边拉倒。

        等崔志良的消息等得愈发焦虑,施梦萦克制不住冲动,做了件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冲去卫生间,躲进隔间笨拙地自慰,好不容易弄到下体湿滑,充血的大阴唇变得油亮,而那种经常令她脸红的骚味弥漫隔间,甚至令她怀疑任何一个走进女厕的人都能闻到以后,她对着下身用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从中选了张看上去比较诱惑的,发给崔志良。

        “老公,梦梦小骚屄想念你的大鸡巴了。”发出照片一分钟后,她又红着脸补充了这么一句。

        “梦梦小骚屄”,在床上的时候,崔志良偶尔会这样叫她,但施梦萦不喜欢这种称呼,也曾表示抗议,但如果对方坚持非要这么叫,她勉为其难也会应几声。

        今天是她第一次主动给自己冠上这个名头,希望崔志良能感受到她的诚意。

        但他还是悄无声息,沉默得让施梦萦害怕,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生怕自己把照片和留言发到了别人的微信号上。

        结果一切正常,只是对方始终不见回音。

        下班后许久,施梦萦依然坐在办公桌旁,纹丝不动地盯着手机。

        公司里眼看只剩下三四个人,徐芃第三次过来催她没事赶紧走。

        周末下班后惯例要关闭绝大多数电源,她要是拖到最后才走,还得为她一个人留灯。

        施梦萦这才茫然无措地起身,离开了公司。

        她对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几乎完全没有概念,也没吃任何东西,空空如也的胃很痛,不断敲打着主人的神经,告诫她该找些东西来填肚子,但施梦萦觉得自己什么都吃不下,有一种不管咽下什么都会立刻吐出来的感觉。

        直到将近八点时,崔志良才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我现在过来。”

        尽管只是这么短短五个字,还是让施梦萦激动地从桌边站了起来。

        在恢复些许生气的同时,她不得不弓起身子,愈发强烈的胃痛伴随着尖利的空腹鸣响,使重新成为一个“活人”的施梦萦备受煎熬。

        她正想随便弄些什么垫垫肚子,崔志良却紧跟着又发来一条微信:“你确定要当梦梦小骚屄吗?”

        “嗯!”该挣扎的白天都已经挣扎过了,本就是为了能讨好男友,所以施梦萦这次回答得特别干脆。

        “那你就要向我证明,自己有多骚!”

        施梦萦看着手机有些发呆。

        意愿是一回事,经验和创造力则是另一回事。

        对她来说,躺倒任由男人在自己身上折腾,顶多对方有什么要求,她不打折扣地去完成,这已是她所能想象的极限。

        要她开口承认自己是骚屄,已经很不容易,还要她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一点,实在太难为她了,能不能做到还在其次,关键是很多事她根本就想不到。

        “怎么证明?”愣了一会,她郁闷地回复道。

        崔志良似乎也明白要靠她来自由发挥是天方夜谭,很快发来指令:“先脱光衣服,全裸,什么都不许穿!”

        施梦萦默然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将身上所有衣服全部脱掉,尽管此刻身边没有任何人,却莫名觉得这种被命令脱得全裸的举动有点难堪,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宁愿此刻身边有个讨人厌的恶心男人垂涎三尺地盯着自己,尽管那样她也会很难受,但毕竟脱衣服的动作有了缘由,能解释得通,比现在这样纯粹为裸而裸要强,她现在又有了一种变成动物的感觉。

        到了四月中旬,已经不常开空调了。

        失魂落魄的施梦萦回家后能记得锁门就不错了,压根就没开空调,现在脱成一丝不挂,皮肤上时不时拂过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凉风,连打好几个冷战,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冷!”她不得不向崔志良抱怨,呆得久些,她已经开始发抖。

        “先冻着,天也没那么冷了,不怕。自拍一张,让我看你有没有脱光!”

        施梦萦照做。

        “现在去拿一只马克笔,在乳房上写上‘骚屄’两个字给我看!”

        施梦萦顿时傻眼。

        首先她对这个要求有本能的抗拒,哪怕能克制住油然而生的反感和愤怒,接下来有个属于操作层面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在自己的乳房上写字呢?

        尤其是还有“骚”这个略显复杂的字,写出来不是会是反的吗?

        崔志良本以为施梦萦会拒绝,没想到她没有反对这个指令,最后却卡在了实际操作上。

        他嫌打字太麻烦,索性接通语音,隔空指挥了许久,还把写字的位置换到了小腹上,再三告诫她对着镜子,注意从一开始就要反着写。

        原本冷得发抖的施梦萦居然被折腾出了一身细汗,但简简单单的“骚屄”两个字还是没能写成。

        不过她如此积极配合的态度还是让崔志良满意,他意犹未尽地说:“算了,等会我来给你写!”

        “好!”施梦萦终于不用继续在身体上划些歪歪扭扭的黑道子,松了一口气。

        很快崔志良的新指令又来了:“找东西插自己,把下面弄湿,要湿到我进门以后如果想插,马上就能插的程度……”

        “我快到的时候会告诉你,你趴在地上屁股对着门,我一进门你就扭屁股欢迎,我要检查骚屄湿不湿。”

        “我一直憋着尿呢,到家撒完尿你就要给我舔!”

        施梦萦既惊讶又难受地发现,今天的崔志良和往常截然不同,口气显得十分粗野甚至有些残忍,这不是她所习惯的,更不是她所喜欢的,换作过去她早就直接怼回去了,可这次内心抱持不自察的巨大恐惧感的施梦萦暂时没有勇气把反感直接表达出来,生怕最终的结果是让崔志良气冲冲地转身而去。

        她过滤到一切不适与难过,最终做得甚至比被要求的更好。

        崔志良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卖力扭舞着的丰臀,不会有多少男人在看到这样的扭臀舞时不会硬得快要爆炸;他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喷完尿液的肉棒将她的嘴塞得鼓鼓囊囊,龟头上很快就变得水亮亮的“焕然一新”;随后,施梦萦突然主动爬到他身后,毅然将脸凑到他两片臀瓣之间,艰难却毫无畏缩地舔起了屁眼,她的意愿是如此强烈,以至于第一下就差点将半条舌头都捅了进去,在她抽出舌头时,一个下意识的翻卷,简直要让崔志良爽得想要大便。

        主动为男友舔屁眼,这是施梦萦能想到的,帮他排解上周肛交失败的郁闷的最好方法——上一次的不情愿恰好使今天这份主动有了最好对比效果。

        在他第一次射精后,她又迫不及待似的吞咽着他的精液,事实上,这些黏液也是她今晚迄今为止唯一的果腹物。

        所有这些努力看上去似乎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奏效了,崔志良的态度变得温和,隐约又能看到一些过去的样子。

        这个晚上的施梦萦空前温顺,差不多到了惟命是从的地步。

        她无动于衷地任由崔志良在她身上写满“骚屄”、“浪货”、“老公的小贱狗”之类的字眼,仅仅在最后这个称呼上提出了微弱的反对。

        她的背上也被写了字,但她自己看不到。

        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施梦萦被要求字正腔圆地念出写在身上的那些词汇,崔志良的手指到哪个词,她就要大声地读出来。

        这套花样令她倍感屈辱,也不明白为什么崔志良会喜欢这样玩,可她强迫自己完成,也没有阻止他将自己被写得乱七八糟的身体全都拍下来——尽管裸照的噩梦,这对她来讲,曾有过那么漫长而痛苦的记忆。

        在崔志良再次提出要尝试肛交后,尽管一万分不情愿,施梦萦还是咬着牙点了头。

        平心而论,她这次是真想要献上肛门处女地的。

        和爱情相比,她觉得那点疼痛可以忍耐,如果男友真那么在意想要占领自己身上最后一个可以被插的洞,那就满足他好了。

        但她确实也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那种充满了撕裂的恐怖感的剧痛是她根本无法承受的——事实上这次她比上次坚持得更久一些,崔志良的龟头差不多已经顶进去了一半,但最终还是在她的哭嚎声中被挣开。

        再次被中途叫停,崔志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或许是寄望过高——施梦萦此刻还不明白,这次肛交的尝试对他意味着什么——结果依然如此失败,他懒得再和施梦萦多讲,翻身躺倒,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被他的勃然色变吓了一跳的施梦萦捂着屁眼跑去卫生间,这次只待了不到十分钟,就惴惴地回到卧室想和男友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却已经睡得开始打鼾。

        回想自己整个晚上的委曲求全,施梦萦坐在床边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个晚上,施梦萦当然睡不好,又是快到凌晨时才勉强入睡。

        等她被饿醒,已经快到下午两点,家里冷冷清清,崔志良已经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施梦萦呆呆地在床上坐了许久,心中百味杂陈,却又难以言说。

        她那时还想不到,昨晚她使劲逃开,扭头看见崔志良阴沉的嘴角下撇的脸,竟是在此后一段时间里的最后一次相见。

        那天之后,别说见面,电话、短信、微信、QQ、邮件……一切联络方式通通都断了,之前三个月里那个温柔、甜蜜,偶尔显得坏坏的男人,突然消失在人潮人海中,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存在。

        刚起床那会,她怎能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一切?

        她还发微信给崔志良问他出去干什么,等会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多小时没等到回复,打电话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本以为是他手机没电了或临时有事,可一直等到半夜,不但没见他回来,连手机也没再开机。

        施梦萦几乎一夜未眠地等待,在发去几十条信息,打了近一百个电话后,她才终于惶恐地确信,这天她肯定是联系不上崔志良了,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说。

        星期天,一切都没有变化。

        星期一,几乎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全部思考和行动能力的施梦萦木然来到公司,但像只带了一具病态的肉身,灵魂不知道留在哪里。

        崔志良如同一个泡沫,在阳光下轻巧地破灭,彻底失去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施梦萦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没有任何要搬过来一起住的想法,从不曾将衣服、文件、日用品之类的东西带来她家;他说自己与两个室友合租,住处充满了单身男人聚居常见的脏乱,所以从没带她去过那边;春节里第一次见面时,他曾随口提到过所供职的公司名称,可当时施梦萦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以至于现在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那个公司叫什么。

        前不久她曾问过他在哪个公司上班,崔志良嘲笑她对他一点也不关心,两人笑笑闹闹的,施梦萦甚至都没注意他岔开了这个话题;她没有他在中宁的手机号码,也没有他父母在武山的地址。

        除了一个武山移动的手机号码、一个微信号和一个QQ号以外,她对崔志良竟然近乎一无所知!

        而在他关了手机,不再使用曾用来联络的微信与QQ号之后,施梦萦就再也找不到他,除非能在近千万人口的中宁街头与他迎面相逢!

        施梦萦慌张地劝诫自己不要绝望,也许崔志良只是紧急出差,忘了带手机,而正巧手机又没电了——这种可能性听上去总比去街上寻求茫茫人海中的巧遇靠谱些吧?

        无论在QQ还是微信上,她都发了很多信息,有些简直就是一篇数百字的短文,白天在公司发,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发,即便从没有回音,但每次放下不到十分钟,她都会焦躁地重新拿起手机,再三确认到底有没有应答,然后再写一条新的信息发过去,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她彻底忘记该去新越集团走访客户那天,是崔志良消失的第三天,施梦萦已经濒临崩溃。

        别说是程莎的批评,就算是老板亲自过来告诉她准备将其解雇,她也不会在乎。

        她现在只想知道,崔志良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去哪儿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之前那个令施梦萦的世界彻底天翻地覆的周末,不是人人都过得像她那样糟,至少沈惜与裴语微玩得很开心。

        在和雷耀庭对战的Wargame中,他们三局皆胜,无论是巷战、丛林战还是寻宝战,都没留给对手任何机会,裴语微绝没想到自己这边竟能赢得如此痛快淋漓。

        游戏场地派出的两个跟队教官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一看两边开始整理装备、布置战术的架势,他们就知道沈惜这边的赢面要大得多。

        其实单从性别构成来看,沈惜这边是吃亏的。

        裴语微和裘欣悦完全是来玩个热闹的,很难想象她们能有多少战斗力——其实在这个游戏里,沈惜除了体能,也未必比那两位大小姐强太多——雷耀庭那边别的不说,至少全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在作战游戏里,天然就占了一些优势。

        无奈沈惜请来的两位外援实在太给力,其中之一是杨鑫公司里一位复员一年多的调查员,他在部队时是中尉军衔的侦察兵排长,复员后被杨鑫高价延揽,很快就成为他手下的金牌调查员之一;另一位则是沈惜的老熟人,高中同学翁明灏。

        那位前侦察兵中尉身手不减当年,半点都不奇怪,而翁明灏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像坐办公室的官僚的超强专业素养才真正应该令人惊讶——当然沈惜对此毫不吃惊。

        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深知出身刑警世家,爷爷、外公、父亲、一位姑姑、两位伯父和一个舅舅都身处公检法系统的翁明灏,是绝对根正苗红的的警界之子,他在高中时的理想,就是成为像被公安部授予二级英模殊荣的父亲那样的男人。

        奇怪的是,在他警校毕业前后近一年多时间里,所有人都与他失去了联系,当他重新出现在朋友们的视线中时,却已经进入中宁市公安局,成了他原本最不喜欢的行政事务官僚中的一员,并在几年后成为了警务督察处长。

        沈惜不知道他没能进入从小向往的刑警一线的真正原因——对这种事也不应该刨根问底——但他绝对信得过翁明灏在警校里练就的一身过硬的专业能力,这些是不会随着工作岗位的变动而被磨灭的。

        有趣的是,雷耀庭那队里的一位成员,看到翁明灏后屁颠颠地跑过来敬了个礼。

        这位是云明区分局的干警,当然不会认错市局警务督察部门的老大。

        “战争”开始前的这个小小插曲,无形中让雷耀庭那一队的士气受到了影响。

        有两位好手坐镇,沈惜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裴语微和裘欣悦,尽量不去拖两位高手的后腿。

        而真正的“作战”,其实就是那两位的事。

        雷耀庭那边固然大多是打惯了Wargame的老玩家,但毕竟基本还是以业余爱好者为主,在这边一军一警两位专业人士的无情打击下,很快就败得落花流水。

        整个过程顺利得让沈惜对请来这样两位帮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简直有种作弊开外挂的嫌疑,但这边还有两个女孩“拖后腿”,勉强也算扯平。

        裴语微整个下午基本就是跑来跑去,爬上爬下,然后漫无目的地疯狂开枪,至于到底有没有打中哪怕一次目标,就天晓得了——沈惜甚至怀疑自己请来的两位帮手在游戏中总计被扣掉的七条命里,还有小丫头无意中从背后打的“黑枪”;裘欣悦要斯文的多,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惜身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正算得上令行禁止。

        巷战时队形移动速度极快,她咬着牙居然也跟上了,没让翁明灏他们抽出额外精力去照顾掉队的战友,哪怕同样没能“击毙”任何一个敌人,也算表现出色。

        即使本人并未取得什么战果,但裴语微对自己第一次Wargame体验还是非常满意,回家路上一直兴奋地说笑个不停。

        就冲她这份开心,沈惜很快就把“作弊”的“愧疚”抛诸脑后。

        带裴语微和家里人见面的计划最终没能实现,倒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纯粹只是因为原本计划要出席的几位别家的长辈巧合般或病倒,或临时有事,于是这次沈家大家族几大枝的聚会就被推迟了——涉及好几大家子,尤其更牵涉到远在上海的那一家,这种所谓的“推迟”某种意义上其实就相当于取消。

        不过沈惜至少还是带着裴语微去姐姐家吃了顿饭,算是正式给了姐姐一个交待。

        周三下午,沈惜难得地跑去泰拳俱乐部练习了两个小时。

        年后这几个月里,他在泰拳训练方面荒疏了许多。

        熟悉的教练笑着说他的训练这么不规律,恐怕很多原本的新手现在都要比他打得更好了。

        对此沈惜只能苦笑,他也知道这种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练习效果很差,但最近大半年似乎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坎,再也没有过去那种悠闲的可以任意支配时间的感觉。

        毕竟三十多岁了,或许人生的繁琐终于找上门来,他也要适应一种新的人生节奏。

        训练间歇接到了袁姝婵的电话,说晚上约在布衣人家,问他是到时候赶过去,还是现在就在茶楼?

        如果是前者,到时候能不能顺道去接她。

        沈惜颇感惊讶,今晚他和裴语微约了翁明灏、杨鑫等人吃饭,算是答谢他们之前的援手,并没和别人约在布衣人家聚会。

        “啊?哦,那大概是老胡本来就没叫你,是我搞错了。他说晚上约了几个朋友在布衣人家喝茶,还以为他肯定会叫上你呢!”袁姝婵好笑地发现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她口中的“老胡”,是星睿广告的副总胡康益,他是沈惜在宁南大学的学长,当年摄影社的成员之一,也正是他介绍沈惜为郁中衢公司拍摄画册用的照片,从而促成了沈、袁二人的相识。

        星睿广告和郁中衢公司有长期的合作关系,每年单单为了工作,袁姝婵就要和胡康益打上好几次交道,更别说这些年下来也建立了不错的私交,一起吃个饭喝个茶是常有的事。

        几年前,沈惜刚开始与她打得火热的那段时间,也曾参加过几次他们的聚会,当然并没有表现出与袁姝婵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后来有段时间两人联系得少了,沈惜尽管还是和胡康益时有往来,但再也没有参加那他们个圈子的聚会。

        “他完全没跟我提过这茬,而且我晚上也已经有约了。”

        “行吧,不打扰你谈恋爱,哈哈,下次再聊。”袁姝婵知道沈惜交了新女友,所以这段时间若无必要,也一直主动回避和他联系。

        本来朋友间的交往是正常的,她之所以如此刻意回避,算是适应阶段的某种“矫枉过正”,等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表现得自然些。

        放下手机没多久,又来了电话:“怀思兄,晚上你在布衣人家吧?”

        一听这个称呼,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胡康益,除了在大学时候就特别熟的少数朋友,并没多少人知道沈惜曾借本名为自己起过一个叫“怀思”的笔名,事实上他的书房至今都还叫“怀思斋”,请了位书法达人帮他书写斋名,就挂在书房墙上。

        “呵呵,我不在,约了人吃饭。怎么?康益兄要来照顾我的生意?”沈惜没说自己已经从袁姝婵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只当是第一次听说。

        “啊?这么不巧?”胡康益略感意外,“袁姝婵也要过来的,还有几个人你以前也见过。我本来想给你介绍个新朋友,跟我一样也是做设计的,很有水平的一个家伙,觉得你们肯定谈得来。”

        “下次吧。今天晚上确实是约了人,过不来。”沈惜的口气里表现出了明显的遗憾之意,“我跟茶楼打个招呼,给你们留包厢。‘夜菱歌’、‘三秋桂’,还是‘快哉风’?对着湖的包厢之前已经订出去几个了,这三个反正到现在为止我没听说有人要订,但也说不准,反正哪个空着就哪个了,行吧?”

        “谢了!下次一定要找机会再碰个头!”

        “不客气,那当然,下次见。”说到这里,沈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本来就要找你来着,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过两天咱们见面谈吧。”

        确实很巧,沈惜这几天本就想着去找胡康益。

        不久前,刘铭远托沈惜帮个小忙。

        他身边那个清秀的女生戴晓楠,是中宁广播电视大学的研究生,眼看再过两个月就要毕业,他想为她安排一份工作,又不方便动用自己这边常用的关系,于是就托到了沈惜头上。

        他的妻子程岚精明强干又个性十足,若是找了朋友圈里一些熟人帮忙,难保不被她发现这件事。

        刘铭远虽不是什么专情的绝世好男人,但对妻子既有七八分真心,又带着十足的敬重,绝不想为此闹得家庭不合。

        想来想去,还是求沈惜最为稳妥,一来这小子低调到近乎默默无闻,妻子的关系网里多半没什么人会与他有关联;二来程岚当年与沈伟长有过一段旧情,嫁进刘家后,这些年一直刻意避免与沈家人有什么交集,沈惜的“沈”字正好是一面天然盾牌。

        帮忙找份工作,对沈惜来讲真不是什么难事,但能不能让对方称心满意就不好说了,毕竟以他目前手头的资源而言,能安排的岗位大多都很普通。

        如果要他帮忙从翼科办份创业基金下来,倒是不难,可要找个现成的金饭碗可不太容易。

        他也把这层顾虑向刘铭远直说了。

        好在戴晓楠不是那种难搞的女人,她是学广告出身,本意只是想托人问问,能不能找个关系帮忙推荐她进一个有名的设计工作室或者广告公司。

        毕竟起点很重要,她不想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公司开始熬起,至于安排什么岗位,挣多少工资,她并没什么过分的乞求——这份知情识趣,安心通达,也是刘铭远待她与别人不同的原因之一。

        听刘铭远这么一说,沈惜首先就想到了胡康益。

        在中宁,他所在的星睿广告也算行业领军之一,正符合戴晓楠的预期。

        即便星睿暂时没有空余岗位,在圈内找个合适的公司,对胡康益来说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事。

        反正这事不急,沈惜觉得既然要麻烦胡康益帮忙,还是登门拜访当面谈更合适,也就没在电话里提这茬。

        胡康益都懒得问是什么事,已经满口应承下来:“没问题,有事尽管说,能办就办,不能办想办法也要办。随时恭候。”

        沈惜和裴语微真情实意地设宴答谢朋友援手,饭桌上大家谈笑甚欢。

        各家悲喜不同,大败亏输的雷耀庭就只有生闷气的份。

        输一场Wargame,本来根本不是事,只要裴语微高兴,再多输几场雷耀庭也绝对面不改色。

        可“敌人”阵营里还有个沈惜,这就让他像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

        何况这次他还发现,与过去甭管多暧昧总还保持着一定距离不同,这两人如今毫无顾忌地公然秀恩爱,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绝对已经搞在一起了。

        怎么能不让雷大公子恨得牙痒痒的呢?

        正好星期一的时候,苏晨送上门来。

        她的来意雷耀庭心知肚明,无非是不满足于只拿下优森网的培训业务,希望通过他最终搭上雅森集团这条大船。

        说实话,雅森集团规模虽大,效益虽好,但作为传统服装企业,整体的经营思路是偏陈旧的,更看重生产和市场营销,在员工培训这一块上不是那么重视。

        新员工入职培训还算抓得比较紧,中层以上尤其是高层管理人员的学习、进修就荒疏得多,大多数时候就是装装样子。

        公司上下并没有把培训这块看得很重,雷耀庭如果真想帮哪个培训公司说话,其实轻而易举,只是他现在没理由就这么便宜了荣达智瑞。

        既然苏晨不请自来,雷耀庭顺理成章就把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如果是别的方面,他可能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但要说到各种玩女人的花样,他可是个中高手,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他的创造力尤为出色。

        对苏晨,他更没有任何顾忌,反正这骚货有求于己,只要不把她搞得送进医院,她多半都会忍下来;再说玩了这几个月,他也发现她对轻度SM不但不反感,相反还有小小的癖好,自己虐她,不一定谁更爽呢!

        周三晚上,雷耀庭带着包括苏晨在内的三个美女到了一个会所,和几个年龄相近的朋友喝酒吹牛泡妞,当然那几个家伙身边也都少不了一两个美女。

        在场的女人中,苏晨长得并不算亮眼,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手,而她的酒量绝对位居前列,甚至比很多男的还好,这帮她博取了许多好感。

        算上今天,她已经陪了雷耀庭整整三天,昨天白天的时候还有精力去公司转一圈,昨晚和上次见过的那个被关在笼子里扮狗的女DJ一起被捆在床上搞到了后半夜,今天就没能爬起来去上班,好在公司也知道她正在“公关”雷耀庭,不会追究她“旷工”。

        昨天是孙易峰的生日,他想借这名头约苏晨出来玩一玩,光是应付雷耀庭就已经快要吃不消的她也只能推掉。

        跟雷耀庭在一起,有时候真是会被玩得很惨,但苏晨并没有畏缩,还是坚持每天“到岗”。

        之所以这么拼,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程莎升职的刺激。

        清明假期后第一天上班,周晓荣正式宣布,程莎即日起成为总经理助理,同时兼任客服部总监。

        对程莎的升职,苏晨并不妒忌,无论是资历还是对公司的贡献——包括在床上对周总的鸡巴作出的贡献——她都要远远强于自己。

        她只是将程莎看成一个很好的榜样,如果能像她那样拿出实实在在的业绩,再混上一两年,熬够了资历,那么自己应该也会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升职吧?

        不说总经理助理这种位子,客服部总监总有希望吧?

        周晓荣继续让程莎兼任,说明他暂时没找到后继的合适人选,那现在的客服部里又有谁比自己更合适呢?

        如果孔媛还在,苏晨没有能压倒她上位的信心,但在她辞职后,苏晨可不觉得自己比任何客服同事差。

        去年豁出屁眼被破处,搭上了雷耀庭,结果只拿到优森网一点点的课程量,这让苏晨略感沮丧。

        平心而论,雷耀庭不能算提了裤子不认人,他还是说到做到了,只是在别人期待大餐时,他只给上了一碟小菜而已。

        苏晨心底腹诽,却还没有气馁,她还想要再加一把力,不求能争取到整个雅森集团的合同,即便只能拿下三分之一的课程量,也绝对够荣达智睿忙活的了。

        去年只在新越集团那边谈下了几天试讲的课程,据说其实主要还是徐芃出了大力,施梦萦居然凭借这么水的业绩,就在年会上混到一个特别贡献奖,这让苏晨很不服气。

        从这件事上,她也算看出来了,在别的小客户身上捞得再多,都不如能和大集团客户搭上关系。

        努力围着雷耀庭转,总会有点回报的吧?

        除了事业上的上进心之外,之所以乐于被雷耀庭玩弄,还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陪雷耀庭玩得越久,苏晨越发现自己从他这里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很会玩女人,尤其是那些不把女人当人的玩法,套路繁多,层出不穷。

        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理,苏晨都能在他这里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而附着在这些伤害上的隐隐的快感,是徐芃和周晓荣都不能带给她的。

        当然,雷耀庭玩起来还是常常会超越界限,不像孙易峰玩她时总能“虐”得恰到好处,既带给她快感,又不至于过分。

        从这个角度来讲,苏晨还是更愿意和孙易峰玩,可惜他那边给不了自己什么资源。

        不过这也无所谓,如果单纯只是想要爽,找孙易峰的机会有的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拢住雷耀庭这条大鱼。

        正在陪雷耀庭和他的一个损友拼酒,刚才出去的一个女孩满脸飞红地走进包厢,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兴奋,跟她一块出去的“公证人”紧随其后。

        今晚雷耀庭他们玩的是一个叫“竞拍”的游戏,由在场的女孩自己提出一种被玩弄的花样,男人们如果有兴趣,就加价竞拍,也可以要求加码玩得更加刺激。

        一旦竞拍成功,女孩必须做到拍出的那个花样,否则就要接受惩罚——惩罚的内容当然不会令人愉快。

        如果她说到做到,就能拿到之前竞拍最高价的那笔钱。

        如果某个女孩提出了毫无新意,没有任何人想要竞拍的玩法,就会“流拍”。

        虽然为了防止男人们存心想要整某个女孩而故意集体不出价,所以即便出现流拍,女孩也无须受罚,但出现在这种玩得昏天黑地的场合的女孩,基本都是“卖肉界”的一员,整天奔波于各个欢场,争风吃醋计长较短也是常有的事,赚不到钱还在其次,如果真在走上竞拍台后流拍,实在确实很没面子,今后会在“同行”之间被笑话很久。

        刚回来的这个女孩刚才提出自己能在酒吧厕所里用半个小时搞定五个陌生男人,让他们射在自己嘴里。

        说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其实难度相当大,首先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配合,想要搞定五个,说不定就要被另五个拒绝,这样一来时间限制就很要命。

        哪怕运气好,一口气遇到五个愿意陪她玩的男人,扣除必要的沟通说明的时间,她还要保证在平均三到四分钟的时间里完成一次口爆,尽管不排除遇到秒射男的狗屎运的可能,但遇到舔上十几分钟也丝毫不为所动的男人,也不会是什么小概率事件。

        男人们对她信誓旦旦确定自己一定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内搞定大感有趣,最终以13000元的价格成交。

        陪她去的“公证人”证明:这女孩躲进了厕所的某个隔间,先后勾搭了八个男人,顺利完成四次口爆。

        最后一个出了点意外,坚持的时间比较长,眼看时间再过几分钟就要到了,女孩心急地另辟蹊径,跪在他身后舔起了屁眼,同时还不停地帮那男人撸着肉棒,她再三提醒,一旦有了感觉,一定要记得插到她嘴里再射。

        没想到,不知是这男人实在没忍住,还是故意想耍她,尽管她最终在时限内把这男人搞射了,可他却没有及时提醒,在她还埋首在股沟里卖力舔弄的时候,男人就开始剧烈发射,女孩惨叫着连滚带爬迎到男人的肉棒边,却基本上只往嘴里舔了最后几抹残精。

        “就是这么个情况。”“公证人”一本正经地宣布。

        女孩急道:“我还是吃到了!应该算!”

        男人们却不认同:“你说的是口爆,又不是吃精!”“就是,最后这个怎么都不能算是口爆吧?”“这个应该算是失败了!”

        其实这帮家伙也不是吝惜那一点点钱,只是想多玩一会罢了。

        女孩努力为自己辩白争取,笑笑闹闹了好久,终于拿到了那笔钱。

        苏晨在一旁冷眼旁观,其实她挺佩服这女孩的,半个小时舔爆五个男人,绝对是自信舌头功夫出神入化才敢玩吧?

        反正在苏晨本人的经验中,口交顶不过去五分钟的男人屈指可数,而她的经验,可是有一个不小的男人基数作支撑,也算是见多识广。

        这女孩要在极短时间里随机选男人,难度自然呈倍数增长。

        只是佩服归佩服,苏晨才不会像她玩得那么疯。

        要说玩,苏晨也是有过一些经历的,“公厕花”的外号并非浪得虚名。

        但现在她绝没理由继续毫无意义地送给男人玩。

        就算豁出去任由雷耀庭折腾,那也是有明确的目标的。

        又一轮新的竞价开始了。

        苏晨并不想加入,看雷耀庭的意思也不介意她旁观,所以包厢里热火朝天的游戏,对她来讲,其实有些意兴阑珊。

        尿意涌上来,她离开包厢去了厕所。

        回来时,遇到六七个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迎面走来。

        他们分成前后三列,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时不时还打打闹闹,几乎把整条不算宽敞的过道都撑满了。

        苏晨自然地靠边走,想让过他们,无意中抬头瞥了一眼,却瞬间像被定住了似的。

        那个走在第二列最边上,几乎就紧挨着她走过的那个年轻男人脸上也露出了强烈的惊讶,在对视的过程中,他的脸色变得极其尴尬。

        整整三年了,苏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遇见当年的男朋友,其实照两人当时的发展程度,说是未婚夫也毫不为过。

        这个男人,与记忆中那个刚毕业时的大男孩相比,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除了眉眼五官外,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

        若非当年留给苏晨的记忆过于深刻,现在又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迎面撞上,如果只在街上无意中擦肩而过,她还不见得能认出他来。

        “涂浩!”

        这男人没有停下来和苏晨打招呼的意思,只想跟着朋友快些远离,但苏晨又怎么会就这样放他离开?

        已经走过的几人同时回头,几乎所有同伴的目光都落在涂浩身上。

        这群人当中没有当年两人共同的朋友,因此也就没人知道苏晨是谁,他们都喝了一点酒,情绪亢奋,还以为无意中撞破了朋友的一桩艳遇,都笑嘻嘻地旁观着。

        被当众叫住,朋友们又都在边上看热闹,涂浩不便就这么拔腿就走,转过身来黑着脸面对苏晨。

        “你……”等到想开口说些什么,苏晨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语。

        曾经在心底升腾起过无数次的困惑、悲怨、愤怒,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年之后,竟然已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没有原谅这个男人,但再相见时,却已无话可说,甚至连质问都难以出口。

        涂浩不自然地站在对面,目光却没有对着她,斜斜地望向不远处一盏壁灯。

        过了许久,苏晨有气无力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涂浩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你烦不烦?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没事我走了!”

        原本只是感觉无力的苏晨一下子就被激怒了。

        在这个瞬间,“公厕花”那段岁月里的点点滴滴好像都回到了她的记忆里。

        这是“那么多年前”的事吗?

        我还记得,也只是三年前而已!

        自己一次次烂醉,一次次主动或被动地被面目模糊的男人带上车、拉上床,甚至直接推进厕所的隔间;一次次被或粗或细或软或硬截然不同的肉棒捅进身体,又一次次在放肆的尖叫声里释放自己心底的绝望……

        这些都是“那么多年前”发生过的事……

        苏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上去的,反正,在她重新恢复了极少的一点点理智时,她已经扑到涂浩身边,不停地撕打着。

        涂浩猝不及防,被她在头上脸上狠狠给了几下,火辣辣的疼,最关键的是,他突然觉得像完全被剥光了面皮,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

        恼羞成怒,也就顾不得风度不风度的了,涂浩气恼地大叫了两声,一巴掌打在苏晨脸上,又将她重重推倒在地。

        等打完了人,看苏晨趴倒在脚边,涂浩突然有了一点点愧疚,原本的心虚又重新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弯腰想扶起前女友,无意中环顾四周,看着朋友们莫名的神情,又觉得脸上挂不住,顿时僵住了动作,非但没有搀扶苏晨,反倒又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

        一个朋友凑到涂浩身边,小声嘀咕着。

        苏晨隐约记得这人不久前似乎曾经来过她所在的包厢,向雷耀庭敬过酒。

        可能他认出了自己。

        这人确实记得刚才见过苏晨。

        他告诉涂浩,这女孩可能是雷耀庭雷公子的女人,虽然大家平时没什么交集,他们身为公务员,也没必要怕这富二代,但总不至于平白无故去跟人结怨。

        涂浩听说过雷耀庭的名字,听朋友这样讲,满脸鄙视地看了眼苏晨,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他没再说任何话做任何事,转身和朋友们一道扬长而去。

        苏晨不知道他最后想说的是什么,光看唇语也分辨不清,但涂浩的眼神和表情,却实在令她难以遗忘。

        心神混乱的苏晨踉踉跄跄走回包厢,右手肘和左膝盖的位置隐隐作痛,不知道是破了还是肿了,她也没心思理会。

        包厢里的一切与她去卫生间之前几乎没什么分别,当她重新置身其中的时候,甚至会有刚才走廊上发生的那一幕只是一场梦的错觉,但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告诉她,不是。

        之前的竞价已经结束,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女孩提出了什么玩法,包厢里的人似乎一个都没少,又不见哪个女孩在做什么特别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已经结束了?

        苏晨一边有这样的困惑,一边却又迷迷糊糊地想:这关我屁事!

        其实她也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看到听到感受到的是不是完全准确,脑子里有连续不断的嗡嗡声,眼前一幕幕都显得模糊,甚至她现在大概只有不超过90°的狭窄视界,超出这个范围的东西完全无法看清。

        雷耀庭的腿上坐了个穿着暴露的辣妹,两腿放肆地张开,短裙的裙摆完全翻了起来,亮出里面玫红色的丁字裤,她两手搂着雷耀庭的脖子,趴在他耳边不知在说什么,不时咯咯笑出声来。

        不过看雷耀庭此刻的表情,阴沉沉的,似乎很不开心,辣妹已经向他开放了下半身,但他却没做什么不规矩的动作。

        苏晨没去理会这两个人,雷耀庭身边原本是她坐的,现在被另一个女孩占了,她只能坐到稍远一些,隔了几个人的位置上,自顾自从面前的矮桌上拿过一瓶皇家礼炮,也不找杯子,想都没想,直接送到嘴边仰头灌了起来。

        这个动作实在有些骇人,在这种男女混杂无法无天的私下聚会里,玩出什么样的花样都很难令人惊讶,但一个女孩主动拿威士忌当啤酒那样来吹,还是太少见了。

        “我操!猛啊!”身边一个瘦高条儿的眼睛男忘了自己的手正放在身边女孩的大腿上,一巴掌重重拍下去,女孩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一边揉自己的大腿,一边在那男人身上捶了几拳。

        苏晨周边的人,不分男女,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个旁若无人地大口大口灌洋酒的女孩身上。

        包厢里只有二十来个人,有几个突然安静下来,慢慢就会影响到其他人,没过多久,整个房间里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苏晨。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短短一两分钟的事。

        那瓶700ml装的皇家礼炮之前已经被喝了三分之一,苏晨这一通猛灌,又把剩下的酒干下去将近一半。

        喝得太猛,一口气没顺过来,剧烈的咳嗽迫使她停下来,狼狈地丢开酒瓶,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液因为止不住的咳嗽而四处喷溅,最后剩下的一点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有人起哄说“再来”,脑子和喉咙同样火辣辣生疼的苏晨眼前像被蒙上了一层纱,看什么都不清楚。

        她的下巴突然被人一把捏住,狠狠抬起来,雷耀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没好气地问:“你他妈在发什么神经病?”

        每一个字在苏晨听来都带有回声,她不确定整句话连贯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无法控制自己脸部的肌肉,下意识地露出醉酒的人常见的那种傻傻的微笑。

        雷耀庭从刚才起就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看到这样的笑容更觉焦躁,随手抄起一瓶几乎还全满的芝华士,不管不顾地往苏晨嘴里灌。

        琥珀色的酒液像瀑布般倾泻,苏晨吞咽的速度赶不上口腔里酒液的蓄积,不断被呛到,不断呕出酒来。

        旁边的男男女女看得不停叫好,雷耀庭倒了半瓶酒,才算压住了火,终于停手。

        大半酒液其实都没能进苏晨的肚子,被平白浪费了,即便这样,她还是又喝下将近100ml的洋酒,换算一下,前前后后至少喝了半斤酒,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口气灌下去的,再加上之前她也已经喝过一些,饶是酒量惊人,也有点架不住了,昏沉沉趴倒在沙发上。

        这种感觉,苏晨太熟悉了。

        好像有一层膜将她和周围的世界隔离开来,她能听到那些人在说笑,能看到有人走来走去,打打闹闹,如果她伸出手去也能碰触到些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自己现在是与世隔绝的,或者说,她已经升华成了一个灵魂体,像一个进入了神奇的异空间的观察者,她可以冷眼旁观这个充满了肮脏和愚蠢的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她自己——所有发生在那具现实的肉体上的事,都与此刻的她无关。

        其他人都不知道苏晨现在在想什么,有什么样的感受,他们也没兴趣知道。

        有女生提出来玩“猴儿酒”,能说出这样的泡吧术语,一听就知道要么是常年泡在一些比较低端的娱乐场所,要么实际上根本没什么经验,只看过一些网上的资料,在这里纸上谈兵冒充老手。

        有些玩得开,但基本只傍富二代,很少混社会的女孩还听不懂“猴儿酒”是什么意思,向身边的男人打听。

        这个包厢里的男人没谁会对“猴儿酒”的玩法陌生,哪怕没听过这个术语的,也早对那种玩法熟到难以激起任何兴趣,自然没人愿意出价,眼看着今晚第一次流拍就要出现。

        突然,苏晨猛的从沙发上扬起身子,周围几个以为她已经昏睡过去的家伙都被吓了一大跳。

        她梗着脖子,眼神迷离,全然找不到焦点所在,勉强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在身前矮桌上撞了好几下,碰翻了几个装了酒的杯子和一瓶洋酒,又推倒了几个空酒瓶,搞得鸡飞狗跳。